第七章（第1頁）

我的葬禮辦得很隆重。

省里市里的領(lǐng)導(dǎo)都來了，整個村子的人，也都自發(fā)地前來悼念。

靈堂前，擺滿了花圈。

曾經(jīng)罵我最兇的王嬸，哭得幾度昏厥。

李二狗和他媽，長跪在我的遺像前，磕頭磕得額頭都出了血。

所有人都以為我媽會崩潰。

但她沒有。

從葬禮開始到結(jié)束，她一滴眼淚都沒掉。

她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衣，腰桿挺得像一桿槍。

她冷靜地接待每一位前來吊唁的賓客，冷靜地處理每一項瑣碎的事務(wù)。

她的臉上沒有表情，眼神冷得像冰。

那種極致的平靜，比嚎啕大哭更讓人心悸。

我的魂魄飄在她身邊，感到一陣陌生的寒意。

這不是我認(rèn)識的那個媽媽。

葬禮結(jié)束后，劉隊將二十萬獎金和一等功獎?wù)陆唤o我媽。

“阿姨，這是念念用命換來的榮譽，也是國家給您的一點補償?！?/p>

我媽看著那張銀行卡和那枚金質(zhì)獎?wù)?，沉默了很久?/p>

然后，她接了過來，聲音平淡無波。

“謝謝。”

“國家的好意，我心領(lǐng)了?！?/p>

“我女兒的命，是用來保護人民的，不是用來換錢的?！?/p>

“但這筆錢，我會替她，花在‘該花’的地方?！?/p>

“該花的地方”五個字，她咬得特別重。

劉隊沒聽出異樣，只當(dāng)她是要捐出去，安慰了幾句便離開了。

我媽回到家，沒有去清洗那扇被潑了油漆的大門。

她就讓那刺眼的“chusheng之家”留在那里，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。

她辭去了社區(qū)主任的職務(wù)，拒絕了所有采訪。

她把我所有的遺物，包括那些信，都鎖進(jìn)了一個箱子，放在我的床下。

然后，她開始出門。

她不再穿那件紅色的外套，而是換上了一身樸素的灰色衣褲。

她像一個幽靈，在村子里游蕩。

她會站在李二狗家門口，看他爸媽因為剛追回來的養(yǎng)老金怎么分配而爭吵。

她會坐在王嬸的墻根下，聽她又在跟別人嚼誰家的舌根。

她看著那些曾經(jīng)羞辱過她，羞辱過我的人，一張張?zhí)搨蔚哪?，眼神越來越冷?/p>

一天晚上，她拿出那張存有二十萬獎金的銀行卡，在燈下看了很久。

她的嘴角，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。

“念念，他們說你是chusheng，說媽媽是老chusheng?！?/p>

“他們把你害死了，現(xiàn)在卻跟沒事人一樣。”

“這不公平?！?/p>

“媽媽一輩子講規(guī)矩，講正義?！?/p>

“現(xiàn)在，媽媽要用媽媽的方式，為你討回一個‘公道’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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